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邮递员留香

时间:2023-08-04 14:08:20     来源:人民邮电报

我步入直四牌楼街,不见了青砖旧墙,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高楼,也不知墩坨古是否搬家了。上前跟人打听,皆摇头不知,只好作罢。但我似乎又回到了高中时代,我和墩坨古穿过大街小巷,追闹着、嬉笑着……

墩坨古的父亲留香是一名乡村邮递员。每当喜鹊在村头的枫树上叽叽喳喳地叫、路上的单车铃声响起的时候,人们就晓得“大侠”来了。那时,大家都在看热播电视剧《楚留香》,邮递员留香给人们带来了希望,大伙都喊他“大侠”。

我从小爱看书,喜欢写点东西,作品却从未见诸报端。初二上学期,学校放秋收假,我回家跟父母一起收稻子。稻田散落于半山腰,梯状般起伏,我弯腰割稻,汗水湿透了衣裳。吃罢午饭,父亲挑谷回家,母亲叫我歇会儿,她继续劳作。我眯着眼躺在草地上,沐浴着暖暖的秋阳,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:“陈宝生,哪个是陈宝生?”


(资料图片)

我立马坐直身子,睡意全无。“你是陈宝生吧?终于找到你了!”一袭“邮电绿”沿山路走来,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。

母亲手捧稻子说:“留香师傅,你这是……”

留香抹了一把汗水,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:“这是我干邮递员以来,第一次给学生送稿费,光荣啊!”

他从印有“人民邮电”字样的帆布包里,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汇款单,郑重地用双手递给我。

我完全蒙了,盯着他手中的条子,哆嗦着接过来。80元呀!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笔稿费,我激动得跳了起来,举着汇款单在金色的田野里狂奔……

返校后,我迫不及待地跑去邮局取钱。

“为了把汇款单及时送到你手里,他儿子生病了都没回去……”听了工作人员一席话,联想到留香跋山涉水的辛苦,我对邮递员这份工作更加充满敬意。

后来,我每天都盼望着那抹绿色,只要听到单车铃声就会跑向校门口。留香会下车支起脚撑子,然后从邮包里取出报纸杂志,放到传达室桌子上。我主动上前打招呼,把书信或稿件交给他。他笑眯眯地看着我,夸我文章写得好,字也秀气,夸得我心花怒放。

而我父亲非但不表扬我,还说我不务正业。“如果我儿子有你这么优秀就好咯,都怪我……”留香低首叹息。我不明白个中意思,也就没放在心上。

画岭有一位老人住在山上,因腿疾行动不便,他的儿女在外打工,留香就经常捎些米面油盐去看他。那年冬天下雪,留香送邮件进村,心里惦记着老人,就踏雪上山,发现老人病得厉害,立马下山请医生救治,才保住老人的生命。回家路上,留香不慎坠落悬崖,导致左腿骨折,不得不卧床休息,吃药打针,但没几天又奔波上路了。

不论风霜雨雪,还是严寒酷暑,留香的足迹遍及辖区每村每户,多次获评全县先进个人、劳动模范,后来调进了城里。巧的是,我考上县城高中,与他儿子墩坨古同桌。墩坨古好耍贪玩,写字“鬼画桃符”,我才明白他父亲为何叹气了。

虽说墩坨古成绩糟糕,但他性格豪爽,只要手头有钱,就会拉我去“打牙祭”。我们从直四牌楼往东跑,穿过大正街,跑到南正街,买一大盆卤虾,吃得满嘴流油。夜深了,进不了学校,就溜达到四牌楼,偷偷地翻越围墙,钻进墩坨古家,趁着黑灯瞎火悄悄躺下,不一会儿外屋的灯光亮了,估摸着是惊醒了留香。清早,我们起床去赶晨读课,留香已蒸好了糖包子,笑吟吟地看着我俩。

课余时间,我们上河堤散步,墩坨古讲得最多的是父亲。留香扎根基层多年,一心扑在邮路上,没有陪墩坨古度过完整的童年。可是当留香奋力蹬车的身影出现在龙城街头时,墩坨古会停下脚步观望,直到那个背影消失。

高中毕业一晃三十载,我和墩坨古再也没见面。如今站在直四牌楼街头,我想起了墩坨古,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……

有一天上午,我要寄一个急件,找了几家快递公司,均未接单。后来找到了邮政,没想到很快来了人,四目相对,他是墩坨古呀!真是太巧了!

“高中毕业后无所事事,父亲让我跟他体验邮递生活。后来我读职专,毕业后在邮局谋了份差事,也算是子承父业吧!”

“现在邮递工作比以前好干吗?”

“嗯,就是要时刻注意安全。我考了驾照,开邮政车给各乡镇送件……有一次经过画岭,骤降暴雨,车子陷在烂泥里,旁边是山崖……”

“你没事吧?”我一惊,连忙问他。

“那里人烟稀少,手机又没电了,我惊慌失措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……多亏有个老乡发现了,他冒雨喊来几个村民,担沙石填沟坑,再用撬棍发力,我握稳方向盘,挂挡加油,车子才脱险……”

“你真幸运啊!”

“大伙都淋湿了,我想给他们几百块钱表示感谢,可他们坚决不要。老乡说邮递员救过他父亲,他看见‘邮政’二字就格外亲切……那一刻,我才真正理解了父亲,理解了这份工作……”

“留香师傅呢?”

“退休后闲不住,在东山新城又谋了份工作。”

寒暄罢,墩坨古把包裹放进车里,说了一声“再见”,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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